幾年月完全版

2016/07雙狐夏季合本逢魔之刻收錄待つ人 前傳 , 2018/05雙狐秋季合本寒露紅葉狐鳴收錄銀狐 之續。

昭和paro。轉生有。角色死亡有。


 

在燃燒殆盡的廢墟中只有著建築物的支架以及那具被燻黑的遺骸。

 

他不敢去觸碰那具遺骸。

他有什麼資格去抱著那具遺骸放聲哭泣?

儘管是那個人的要求,但自己在最後的瞬間,還是選擇放棄拯救他的生命。

 

他沒有資格去哀悼。

那個人的死亡都是他的錯。

他最終選擇了守護跟弟弟的諾言而並非自己所愛之人。

彷彿一觸碰就會粉碎,不管是那個人還是他的心亦然。

 

他不能哭,甚至不能表現出悲傷。

小狐狸已經因為國廣的事而深深受傷了。

那孩子跟他一樣抱著深深的自責,所以,最少,他得讓那孩子的傷痛減少一點。

再些微的,也是減少。

 

那是他愛的人的遺願,那是他跟弟弟的約定。

 

那是他選擇了拯救他而不是那個人的責任。

 

***

 

鳴狐是於國廣死去的兩個月後衰弱而死的。

他甚至沒能看到那年的初雪。

 

他還記得,去年,就在初雪剛完結時,他的身體不錯,國廣跟弟弟還有小狐狸拉他到山上看處女雪。

那時小狐狸學著山狐一躍跳進雪堆時弟弟那比雪更為蒼白的臉色,他也顧不上什麼儀態優雅半跑帶爬的衝上去把戀人一手拔出來。再把自己的外套圍巾什麼的通通圍到小狐狸的身上。

 

結果得了感冒的卻是他而不是小狐狸。

 

那時他跟國廣還取笑他根本不懂「小孩子是風之子」的道理。

 

只是去年的事,現在回想起來卻感覺有千年之遙。

 

現實是殘酷的。

 

小狐走了。

國廣走了。

連小狐狸也跟著走了。

 

只留下了他一個人。

健康的人都走了。

只留下了他這個半只腳已經踏進於三途川中的人。

 

春天是新生。然而。

他並不代表新生。

於春天誕生的他,更像是吸食血液而盛放的櫻花。

吸去了愛人、弟弟以及小狐狸的生命後,苟且存活至今。

 

國廣於盛夏降生,卻是個樸素而沉靜的孩子。

而他是個在櫻花滿開時降生的將死之人。

 

於秋天降生卻跟衰退無緣的弟弟。

於冬天降生卻溫柔如春的小狐狸。

 

春天降生的他,夏天降生的國廣。

秋天降生的弟弟跟冬天降生的小狐狸。

在這四季分明的國度相遇,彼此吸引,卻又注定別離。

 

結果,活到最後的,卻是最不像「新生」的他。

諷刺,真是諷刺。

 

在鳴狐死後,他曾經自暴自棄地拒絕一切的治療。

不管身為主治醫生的堂兄跟助手再苦口婆心地勸說,他仍然是拒絕一切的治療。

不服藥,即使是發作但只要仍有意識也會奮力拒絕堂兄的緊急處理。

 

你這樣真的會死啊!小狐用自己的性命換成你的!你就不能多珍惜一下嗎!求你了宗近……我們已經失去了小狐,別讓我們再失去你好嗎!

堂兄的哭喊並未能叫回他求生的意志,他就只是像行屍般一天一天活著,重覆著發作,被救回,發作,被救回的虛無日子而已。

直至,命運的那天為止────

 

****

 

他坐在那個人昔日常常對他微笑的位置上,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盒子跟小小的信封。

 

那是那個人的義兄們交給他的東西。

 

抱歉,三日月殿下,我們在不知情下把它打開來看了。

這是您的東西,是兄弟至死也一直珍惜著的東西。

我希望這可以成為你活下去的支柱。

 

他知道那盒子,那是國廣一直藏在櫃子深處的東西。

國廣非常珍藏它,每次移動時都非常小心翼翼,彷彿內裡是什麼脆弱不已的藝術品似的。

他曾多次向國廣詢問那是什麼,而那個人總是這樣回答的。

 

『假若它能起作用,你不會知道它是什麼。它若沒法起任何作用,你更是不需要知道它是什麼。一但你知道這是什麼,那應該是我的願望實現之時吧。』

 

啊啊,國廣。所以你所期盼的,你所渴望的,是你自身的死亡嗎。

 

帶著不安的心,他打開了那個盒子。映入那雙三日月的的是用薄紙所包裹的純白。

 

那是一件喪服。

用白無垢材質所縫製的,全新的喪服。

而上方,有著歪歪的三日月紋章。

那是在他得到「三日月」這個名字時,一同被賜予的,他的紋章。

歪歪斜斜的,載滿了思念的,他的紋章。

 

那陣子,那孩子手上總是傷痕累累,就是因為這原因嗎。

 

白色的喪服。

那所代表的是----

 

『哎啊,國廣。那是新喪服嗎?為我準備的?甚好甚好。是普通的太好了。可不要白喪服喔。不可以為我浪費一生。』

『笨蛋!哪有人會詛咒自己死掉的!給我閉嘴。你這個臭老頭!』

 

到底誰才是笨蛋呢。他輕聲地呢喃著。

不是說了不要為我浪費一生嗎。小傻瓜。

 

他苦澀地打開了那個信封。

內裡是帶有焦痕的國廣為他拍下的獨照。

這想必是國廣到最後還帶在身邊的東西吧。

傻孩子。

眷戀地用指尖滑過對方在照片上不小心入鏡的指頭,他莫明感覺到照片上有點微微的壓痕。

出於好奇他把翻面,熟悉的秀麗筆跡出現在他的眼前。

 

願宗近無病消災。盡享天命。

 

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於缺堤而出。

為了弟弟,為了小狐狸,為了國廣,他一直在假裝堅強。

儘管已放棄生存。但還是一直在假裝。

 

三条還需要他。

他想要守護堀川神社。

他必須讓小狐狸跟弟弟團聚。

 

更重要的是,這是國廣的希望。

 

所以,所以。

 

 

對不起。

我把你留了在烈焰之中。

對不起。

我沒辦法現在就前往彼岸見你。

 

你可以等我嗎。國廣。

就如同當時你所責備我一樣。

在我把我的罪都贖完後,在我盡享天年,甚至看到孫子成婚之時,才來接我嗎。

 

我唯一的,國廣。

 

輕撫著那孩子最後仍保護著的紙片,他近乎自言自語地呢喃著。

 

這是你的遺願的話。

這是對我的罰的話。

 

我會活到最後。比誰都長壽。比誰都健康。

 

吶,國廣。我吸去了你跟小狐還有小狐狸的性命,所以,即使活著比死去更痛苦我也必須活下去。

不然你們的死,還有什麼價值呢。

 

***

 

從被弄翻的防潮箱中撒出了無數紙張。

那是被遺下的重重思念。

 

細心保存的紙張仍然逃不過歲月的洗禮,帶著稚氣的筆跡,秀麗有力的筆跡,靜靜地訴說著那份四人份的思念。

 

祖父的、鳴狐的、小狐丸的。

 

還有那個至今他仍不知道名字,祖父所愛的那人的份。

在泛黃的信紙之中,還有一件純白的喪服。

純白的喪服上有著小小的三日月紋,純白喪服代表的意義小狐丸曾經由祖父的口中聽過。

 

那是代表了,即使死者死亡,但生者仍然深愛死者,願意餘生中不再跟他人結合的意思。

 

喪服中夾著一張帶有焦痕的照片。

 

那張照片並不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,對焦不太準確角落也可以看見拍攝者的手指頭。

 

但那裡頭祖父的表情卻是他所見過最棒的一個。

記憶中的祖父很喜歡拍照(儘管他到死前也仍搞不懂快門跟鏡頭的分別),而且作為大文豪也為了作者近照拍了很多的照片。

但卻從來沒有一張是像這張一樣。

 

寵溺的眼神,似是在忍往大笑的笑容……雖然身體看上來不好但卻能從照片中感覺到他的生命力。而更重要的是那張照片的背後。

漂亮整齊的字跡所留下的眷戀。

 

願宗近無病消災。盡享天命。       

 

署名是一個對他而言陌生卻又熟悉的名字————山姥切國廣。

跟父親和弘同名的青年,想必,他就是祖父那想了一生的那人吧。

 

擁有淡色髮絲,堅強有力的眼睛。

笑起來想必是很美的吧。

可惜他所留下唯一的身影,就是祖父夾於隨身手記中那板起臉孔的合照而已。

 

他忍不住細細讀起了那些信件。

 

一來一回的信件中充滿著眷戀,也印證了那件刻骨的戀情以及戰鬥的殘酷。

 

逝去的人,被留下的人都抱擁著同樣的悲傷。

而他的祖父,就是被留下的那個人。

失去弟弟與愛人的悲傷,沒辦法守護跟弟弟與愛人約定的悲傷。

只剩下自己獨活的悲傷。

在這氾濫的痛苦中支撐著他的,就只有這張照片跟那無盡的思念吧。

 

那個人希望他活著,那個人希望「鳴狐」跟「小狐丸」幸福。

 

所以祖父咬緊牙關挺過了無數次的發作,苦撐至今。

 

以百歲之年,去見自己的弟弟,去見自己守護不了的少年………

去見被火炎吞噬的仍護著這照片的那個人。

 

***

 

祖父會指名由自己整理他遺物的理由,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。

 

他是祖父故事的傳承者,他需要得知故事的一切把它傳承下去。

 

不管是幸福的、殘酷的還是悲傷的,這一切都是祖父故事的一部份。

 

就像祭壇上那帶有焦痕的遺照一樣,並不是每個人也可以接受;但那卻是祖父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份。

 

吶,鳴。我還想再學習多一些文學的事情。

 

他輕聲向跟自己一起守著蠟燭戀人訴說著。

他想要知道更多有關祖父的事情。

想要知道他為什麼會寫那些文章,想要知道他當時的想法跟心情。

 

不單是那個充滿著大家好奇心跟祖父分享心的紀念展館,而是一切有關祖父跟「山姥切國廣」的事情。

 

祖父把「小狐丸」跟「鳴狐」的故事傳承了下來,我們不把「三日月宗近」跟「山姥切國廣」的故事傳承下去,說不過去吧。

 

***

 

 

吶。您便是內親王殿下的?

藍髮的少年半跪於金髮孩子的當前溫柔地詢問著。

那雙沉著三日月的夜色雙眸直直盯著那雙翡翠,那跟自己年幼時曾經見過的那位大人一樣。

 

宛如森林亦彷彿湖水。

閃爍的光芒就尤如寶石一樣。

 

不容懷疑,他必定就是——

 

然而,孩子只是搖了搖頭。

平靜地回答。

不是。她沒有選擇父親跟我。所以已經不是了。

 

少年是知道答案的,卻萬萬料不到眼前這個只有五歲的孩子,就已經被迫接受了這樣殘酷的事實。

母親為了自己的未來,捨棄了自己。

自己已經永遠沒辦法再稱呼她為「母親」的事實。

少年呆滯了一會,馬上再次以笑容向少年問道。

那你可以告訴我,你的名字嗎?並不是作為內親王之子的名字,而是作為堀川神社的小神官的名字。

 

吶,告訴我吧。不然,往後我要怎樣稱呼你呢。

我們可是還會相處很久,很久喔。吶,小神官。

 

一切一切,都是由這個櫻花滿開的春日開始的。

那是在銀髮的少年跟白髮青年相遇前的,仍未被傳頌的故事。

 


如果喜歡的話,可以收實體本喔。

印得很漂亮,我很喜歡W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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